谢余年一直是个很冷静也很自持的人,所以短暂的失态在医生告诉他楚言的具体情况后就消失了,像一缕风,让人抓不住。
撞击到头部,导致颅内淤血压迫神经,加上腺体受损,所以信息素的等级也有所下降。
医生是个温和的beta男性,说这些话时谢余年很安静地听,楚言在病床上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觉得他好像有点难过。
医生离开后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,谢余年平时话就不多,此刻面对着这个失去记忆的陌生爱人,更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他与楚言的关系一直由楚言主导,现在楚言不向他伸出手来,他便站在原地不动了。
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,楚言好似终于忍受不了这样诡异的安静,在谢余年转身倒第二杯水的时候,开口讲了话。
“你刚才,”他顿了一下,接下来的话对他好像有些难以启齿,楚言沉默了好一会儿,“说我是你的丈夫?”
尾音上扬,谢余年隔着不远的距离,依旧能看清他眼里的怀疑。
“是的,合法领了证的。”
楚言于是又不说话了。
他有些苦恼地皱起眉,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。
谢余年设身处地想了一下,如果他是楚言,失忆之后面对一个突然宣称是自己丈夫的陌生人,还是个无趣的说不出几句话的人,想必也会不高兴吧。
他咽下嘴里被含得温热的水,不知为何觉得嗓子刺痛起来。
“不必担心,我们之前一周也见不了几次面,有各自的生活,你现在完全可以当作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。”
结果谢余年刚说完,就看到楚言猛地抬起了头,眼睛里的震惊和茫然更甚。
他举起那只还输着液的手,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谢余年。
透明的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,切断了从窗外投进来的几缕阳光。
“怎么可以当作不存在呢?”楚言的声音很大,听起来很不可思议,在垂下去的尾音里,又带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。
“我醒来莫名其妙就结婚了,现在身边只有你一个认识的人,爸妈都不在身边。我现在浑身上下还痛得要死,你进来都不关心我,还说当你不存在!”
楚言情绪有些激动,他大声控诉着谢余年,连眼眶都好像有些红,“当你不存在的话当初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啊!”
陌生的世界,失去记忆的糟糕,突如其来的婚姻,和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omega。
这些让楚言变得脆弱又敏感,现在的他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,像一张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纸。
他只能抓住面前这个人。
谢余年也在思考那个问题,当初楚言为什么会选择跟他结婚。
只是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两年,楚言没告诉过他,他也想不明白。
所以现在的他没办法回答楚言的问题。
“别激动,你血管里还扎着针。”谢余年放缓了声音,看着病床上红着眼睛喘气的楚言,不知怎么地觉得心里很涩。
如果他们是一对正常的爱人,此刻他肯定有说不完的话要对楚言讲,会心疼地抚摸他的伤口,会亲吻他干涩的嘴唇。
可谢余年什么也不敢做,他连关心都怕让楚言觉得冒犯。
过去的两年他离楚言太远了。
他做不到骤然接近。
“你想让我做什么呢?”
楚言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眼睛,再抬头时只剩睫毛还是湿的。
“我要你陪着,照顾我,还要给我讲我们之间的事情。既然是夫妻的话,你不能一个人把我丢在这里。”
他说完,看了看谢余年的表情,又别过脸,有些别扭地,嘟嘟哝哝地说,“我没要你太辛苦,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。”
每天看着窗外,空白的大脑,他其实有些害怕。
“还有,医生说,腺体受损易感期也会不稳定。修复腺体的药含有激素,我估计易感期就在这几天。”楚言的声音越来越小,说到最后几乎只剩下气音,含含糊糊的。
谢余年看着他慢慢红了的耳朵,觉得心软又新奇。
他不觉得被冒犯,虽然从前的楚言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,也没跟他提过易感期。
“总之,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!”
楚言重新抬高了声音,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些。
他转过头,看到了谢余年脸上不明显的笑。
他就那样看着自己,很慢,很轻地回答他:“好,不丢下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