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很久以后两人才平静下来,被空调吹干的泪痕有点痒,安絮伸手去抓,赵司睦觉得好笑,安絮不客气地瞪他,“有什么好笑的?”

  “没有。”赵司睦低头想找手绢,才想起她上次拿走后就没有再还回来了。

  安絮胡乱地往脸上一抹,其实心里还是很不好意思的,毕竟已经很久没在人前落过泪了,想了想她又问:“那你一早就知道你们不合适喽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那你还答应跟她交往?”

  “可是她不知道,不试过她是不会死心的。”

  安絮皱眉,“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,为了证明不合适而答应跟她交往,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玩弄人家的感情。”

  赵司睦小小地沉默了一下,“你觉得我是这种人?”

  安絮摇摇头,茫然地看着他,“不知道啊。”

  “那就不用费心想这些了,饿了吗,我请你吃饭。”赵司睦起身收拾东西。

  “不用了。”安絮跟着站起来。

  整理东西的手一顿,赵司睦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,他又立刻恢复自然,转过身收拾架子上的东西,“那么也不用我送你回家?”

  “嗯。”

  收拾架子的手再一顿,“路上小心。”

  安絮对着他的背影点点头,走到门口又转身,“赵司睦,再见。”

  “再见。”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转身,想再看她一眼。

  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,而且真的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。

  赵司睦回到办公桌前,抽开先前放手机的抽屉,拿出来组装好,大拇指停在开机键上几秒钟,指下传来诺基亚专属的开机铃声。

  这一次他其实不是故意不接电话,真的不是故意的。

  李小姐看他们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,有点惊讶他们为什么没有一起,赵司睦微笑地看着她,“你也下班吧。”

  “你还没吃午饭吧?”那个男人从上午一直咨询到下午,快超过六个小时了。

  “嗯,有点饿了,我先走了,明天见。”

  站在自家公司的门口,赵司睦心里升起一股陌生感,算算他也有好几年没有涉足这里,以往开车从这里经过,他也找不出什么异样的情感,脑袋里总会自动忽略掉这里其实也与他有关的认知。

  进到前厅,他不禁想起几年前来这里实习时的模样,那时他刚刚回国,信心满满地想帮爸爸打理好公司,可是真正做起来才发现力不从心,他经手过的几件案子没有一件成功过,那时候他想或许商场真的不适合他吧。

  读大学时他毅然改了专业,结果惹得老头子大怒,后来还是大哥承诺他一个人也行,老头子才渐渐原谅了他,不过他却搬出了赵家。

  搬出去其实是一时的意气之举,只是没想到一直坚持到了现在。

  “先生,请问您找谁?”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,大家都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份。

  赵司睦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经被人下了赌注,筹码还是一块钱,他微微一笑,“我找斯如。”

  小姑娘脸一红,被他的笑容迷得晕晕糊糊的,全公司叫斯如的只有一个人,那就是赵家的三小姐,难道这是她的男朋友?“对不起,斯如小姐已经下班了。”

  还指望斯如带他去见大哥呢,“那你们董事长在吗?”

  好大口气,一开口就要见公主跟皇帝,看来此人也不是池中之物,小姑娘笑了笑,“请问您有预约吗?”皇帝不是人人都能见的。

  没有。

  小姑娘看出他脸上的为难,再笑了笑,“对不起,没有预约不能见董事长。”

  他今天不想一个人,不过看来只能一个人了,赵司睦向小姑娘道了谢,转身往回走。

  才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:“司睦。”

  赵司睦苦笑,在这里他最拒绝的就是这个名字,转身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赵司钧,“大哥。”

  “你怎么来了?”赵司钧有点意外。

  “找不到人喝酒就过来了。”

  打发走身边的秘书,赵司钧再看着他,“那上去吧。”

  等他们走后,小姑娘一下就像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,到处都是询问声:“是谁呀、是谁呀?”

  小姑娘咽了咽口水,神情有丝莫名的激动,她终于见到传说中风度翩翩的二少爷了,不对,应该是比传说还要传说。

  “到底是谁呀?”

  “董事长叫他司睦。”

 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突然异口同声:“二少爷!”

  跟着赵司钧来到他的私人休息室,一进门赵司睦就把自己放进沙发里,脸上的疲惫再也藏不住。

  赵司钧回头看到他这副模样,有点吃惊,把酒递给他,“怎么了?看上去这么累。”

  赵司睦闭上眼睛,突然轻笑出声,“如果你能把我灌醉,我就告诉你。”

  赵司钧一愣,有多久他不曾这么跟他说话了,以一个挑衅者的姿态,似乎从他搬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过。

  其实很久以前赵司睦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,那个时候的他浑身充满锐气,随时蓄势待发,只是后来他慢慢变得温文尔雅起来。

  他经手的那些案子在当时虽然失败了,却成为日后公司的财富,只是对他来说太迟了。

  得不到大哥的回应,赵司睦半睁开眼睛,“怎么,怕赢不了我?”

  赵司钧端着酒杯一饮而尽,挑眉看着他,意思很明显,他接下他的战帖。

  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,赵司钧又拿出来一瓶,赵司睦从他手中接过酒,拧开瓶盖直接往嘴里倒,赵司钧也不阻止,在一边端着酒杯浅饮,像司睦这样的人要放任自己醉一场并不容易,所以他纵容。

  侧头看了一眼,他发现自己要在不醉的情况下灌醉司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,而司睦看样子今天是决心一醉了,他好奇他是因为什么事。

  放下酒瓶,里面还剩下一半,赵司睦微红了脸颊,目光依旧清明,“你跟馨怎么样了?”

  咽下口中的酒,赵司钧的脸上浮现一抹轻愁,“我们打算先订婚。”

  “早该订婚了。”赵司睦又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口。

  不想再谈这件事,赵司钧把话题扯到他身上:“你呢,到底是因为什么事?”

  赵司睦摇摇头,“我还没有醉不是吗?”

  赵司钧放下酒杯,从他手中拿走酒瓶,赵司睦让给他,起身去他的酒柜里找酒,回来发现那一瓶也见底了,他笑,“我打赌,我们喝不完这一瓶。”

  “我也赌喝不完。”

  赵司睦毫不意外,“似乎我们很少产生分歧。”

  赵司钧扬眉,“那我赌喝得完。”

  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,一直到还剩下最后一口,赵司睦推给赵司钧,“最后一口,喝完你就赢了。”

  赵司钧倒进沙发里,“我不行了。”

  赵司睦有点无趣地放下酒瓶,“果然是喝不完的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两个人都不是感性的人,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,知道在哪里需要停手。

  房间里渐渐传来深深浅浅的呼吸声,沙发上侧躺着赵家两兄弟,他们像小时候一样,明明有床,却宁愿分睡沙发,只是现在他们长大了,沙发上再躺着他们两个显得有些狭窄,不过没有人在意。

  第二天两个人几乎同时醒来,赵司钧看赵司睦揉着眉心,昨天他比他喝得多多了,“你睡会再回去吧,我让秘书准备早餐。”

  “不用了,我回去换身衣服也该上班去了。”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,只是宿醉初醒,头痛是避免不了的。

  赵司钧想了又想,有个问题还是决定问一问:“有没有兴趣回来上班,你知道这是爸爸的心愿,职位你可以任意挑,哪怕是董事长的位子。”

  赵司睦微笑着起身,扯了扯身上有点皱的衣服,他的眉也皱了皱,有点无奈地放开衣角,“能借件衣服吗?”

  换好衣服出来,大哥还在门口等他,赵司睦走到沙发边拿过自己的外套,“职位从来不是我在乎的,等哪一天公司要倒闭了,我非回来不可再说吧。”

  经过赵司钧时他又拍拍他的肩膀,“所以你要帮老头子好好管理公司,千万不能让它关门大吉了,大、哥。”

  赵司钧靠着门框,“你不打算告诉我昨晚是为了什么?”

  赵司睦继续往前走,“为了一个女人。”

  赵司钧错愕地转头,最不可能的理由居然就是理由,没想到有一天也能从司睦口中听到为了一个女人。

  为了一个女人,赵司钧几乎要鼓掌了,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。

  他的弟弟最善于伪装,而她居然能够把他逼到但求一醉的地步,太了不起了。

  赵司睦叹息,或许吧,或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