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休放学铃声一响,学生就似奔腾的野马奔出校园。
张妍几天没来,李沫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。
她跟林春遇一起慢慢地走在人群后面。
叶子一片片地掉落,才发觉已经是深秋了。
她们刚到校门口,就听到那种酷炫摩托车发出“轰鸣”的声音,速度很快,风驰电掣。
已经很冷了,陈骜还穿着一件黑色短袖衫,前面银白色的头被风吹在后面,露出贴着创可贴的额头。
她呆站在校门口。
陈骜看见她,把车往她这边靠。
林春遇以为他会停,但是他没有,反而速度更快,离她很近,她能感受到剧烈的风。
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后。
她心一沉,完了。
他从地上的水坑里迅速飞过。
脏水全部飞溅在她的白色裤子上。
她瞬间感觉到腿上的凉意,低头看见白色裤子上都是一大片又臭又脏的印记,大声尖叫:“啊!”
陈骜回头看了一眼,狂风中,他抖着肩膀狂笑。
李沫也被贱了一身泥。
林春遇觉得丢人极了。
她边走边骂。
李沫就这么听着,也不发表意见。
她既不敢怒,也不敢言。
她已经习惯了。
之前还有过更恶劣的事件。
初中的时候,班里的男生拿着一瓶墨水直接往她身上泼。
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走在路上。
路上不明缘由的人嘴里说着,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。
最可笑的是,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,才去招来所有的人恶语相加和拳打脚踢。
难道仅仅因为她没反抗吗?
林春遇实在是忍受不了,她跟李沫道别,马上跑回去,洗了澡,换了身衣服。
她中午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,吃了两包面包,就又回学校了。
她离校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,看见张妍从一辆黑色高级轿车里走下来。
她关上车门,对驾驶座的人说:“妈,晚上早点来接我”
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妇人偏头头:“嗯,好的,宝贝,再见”
张妍背着一个价值不菲的LV包,进了门。
豪车在她面前扬长而去。
又想起来李沫常穿的洗得发白的牛仔裤。
林春遇不明白,一个明明什么都不缺的人为什么要逼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走上绝路?
这世界,真他妈讽刺。
……
林春遇用力地踢着石子,心里的怒气没处撒。
她今天看谁都不顺眼,包括现在正在朝她走来的宋宇。
陈骜不是个好人,他兄弟自然也不是。
她想绕开他,但是宋宇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:“Hello”
“有事儿?”
她语气算不上好。
“骜哥,让你晚上去魅色”
他“陪酒”两个字没说,他怕说了,她得炸。
林春遇拳头攥紧:“你跟他说我晚上有课,不去了”
宋宇掏出手机,点开陈骜的号码:“这我没法做主,你自己跟他说”
电话通了,他把手机递给她。
“喂”
他声音透着沙哑,像是没睡醒的样子。
“陈骜”
她喊了一声。
她喊完一声后,好像听到陈骜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。
她捏紧手机:“我今天晚上有课,不去行不行?”
那边停了半晌,薄凉的声音穿过声桶传过来:“你不会请假?”
宋宇在一旁憋笑。
“我高三了,哪能随便请假?而且我之前都请了那么多次假了,我怎么……”
陈骜打断她:“那是你的问题”
“我……喂……喂……”
电话被挂了。
林春遇都有种砸手机的冲动了。
什么人啊?
她把手机扔给宋宇,带着怨气。
宋宇慌忙接住:“哎哟喂,你小心点儿,昨儿刚买的呢”
林春遇气冲冲地往班里走。
最后她没回班里,一个人坐在花坛里。
花坛里的花就跟白菜一样,学校领导真没品味。
不光花坛,她觉得这学校哪哪都不好。
一点都不好。
她在想,今晚上要不要买把刀,跟陈骜同归于尽算了。
陈骜一日不死,她林春遇就没有好日子过。
天天不是酒吧,就是大半夜去广场,还逼她抽烟,撕她作业……
没完没了 。
快把她给逼疯了。
离高考还有那么久,她真怕她会撑不住。
可是她该怎么办呢?
想着想着,她又哭了,眼泪汹涌。
……
林春遇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“魅色”酒吧这么混乱的地方。
她还没进去,就看见一对情侣旁若无人地接吻,动作幅度很大。
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?伤风败俗,有伤风化。
她快步进去,上楼去找宋宇说的包厢。
她推门进的时候,里面已经玩嗨了。
打牌的打牌,还有斗舞的,抽烟的抽烟,喝酒的喝酒……
男男女女,一片混乱。
他们的人生正在发烂发臭,他们还自以为很牛逼地脑啊,唱啊,笑啊。
说白了,还是空虚孤独。
“孤独是一个人狂欢,而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”
跟陈骜久了,她现在总能一眼就看见人群里的他。
绵羊对恶狼也有这样天生的警觉。
陈骜手里拿着一瓶玻璃酒瓶,白色的,看上去度数很高。
他眼睛往门口一扫,就看见那道纤细的身影。
他酒喝多了,本来已经头晕得不行,但是看见她的那刻,他瞬间清醒了。
乐子来了。
他从沙发里起来,朝她走去。
她站在门口一直没动,就看着他眼神迷离,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。
他一靠近,林春遇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儿。他这是喝了多少酒啊?
或许是酒喝多了,他也没顾忌着什么,长臂揽过她,把她往沙发处带。
他们这样,在旁人眼里,成了亲密的搂她的姿势,但是只有她知道,她的肩膀被捏得发疼。
一群男生鼓掌欢呼,发出鬼叫。
最后她被推在沙发上。
陈骜也在她身边坐下。
他们的面前摆了各种各样的酒,啤的,白的,红的,国产的,进口的……样样都不缺。
林春遇问:“你想干嘛?”
他笑了:“以后别他妈问我想干嘛,问就是想干你”
林春遇觉得他无耻,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。
“如果没事,我……”
他打断她:“有事啊,没事找你干嘛”
陈骜用开瓶器,“砰——”,很熟练地打开一瓶白酒。
他从桌上拿了一个大杯子。
陆陆续续地连开了五瓶不同的酒。
把每一种酒都倒一点在杯子里。
最后杯子里的酒的颜色都是灰黑色的,有点恶心。
他把酒推到她面前。
“喝完,放你走”
林春遇从小到大,没沾过酒。
“我不会喝酒”
他不近人情地笑,指着包厢中央的钢管,说:“那就去跳个舞吧”
“陈骜,你不能这样”
“这样是哪样啊?”
“你会下地狱的”
他冷笑一声,又开了两瓶酒,推到她面前,“我改主意了,全部喝掉”
她闭了眼睛。
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有多蠢,他那样的人是骂不得,说不得的。
她知道,没有商量的余地了。
他往后靠,背靠在沙发上,动作慵懒随意,胳膊肘撑在沙发上,歪着脑袋看她。
林春遇深吸一口气。
端起桌上混杂的液体,往嘴边送,她一闻到味道,就皱眉了。
陈骜笑了一声。
嘲笑。
她闭上眼睛,喝了一口,液体刚到嘴里,她就感觉到喉咙是火辣辣地疼。
她放下酒杯,捂着嘴咳嗽。
对面宋宇喊:“骜哥,打牌,打牌,打牌……”
陈骜盯着她笑着应声:“就来”
期间,林春遇又喝了一口酒,可还是难以入喉。
他起身,扔下一句话:“你先喝着”
她之前没喝过酒,几口下肚,她头就开始晕了,她举杯中间,看见陈骜打牌赢了的笑脸,想撕碎他的脸。
他凭什么?
他就是个垃圾。
凭什么?
她猛灌了酒,劲头太猛,她感觉自己的鼻腔都是酒精。
……
陈骜打完牌,已经是晚上10:00了。
他往沙发去的时候,就看见林春遇头枕在手臂上,趴在桌子上,好像睡着了。
还有那杯只喝了四分之一的酒。
头顶灯光昏黄,照在她身上,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。
这样安安静静地她,他还是头一次见。
他鬼使神差地蹲下,去拍她粉扑扑的脸。
她被拍醒。
睁开眼,就是陈骜的俊脸。
她琥珀色的眼神迷离,有几分勾人。
她大胆地去摸他的脸。
神奇地是,陈骜竟然也忘了躲,静静地看着她。
他目光沉沉。
他的皮肤很细腻,也很白。
不应该是坏人该拥有的。
她收回手。
他感觉脸上的温暖源消失了。
“骜哥”
他有些惊讶,一脸玩味地看着她:“你叫我什么?”
“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?”
他收起脸上的笑意:“你喝多了”
她从桌子上直起来,双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,像是在思考。
她转向他,带着祈求:“陈骜,你放过我吧,求你了”
声音温柔得不像她。
陈骜眼睛闪了一下,语气仍是强硬着:“我凭什么放过你?”,他补了一句:“是你先招惹的我”
林春遇吸了一下鼻子,强忍着已经崩溃的情绪,憋得她眼圈发红。
“陈骜,对不起,我跟你道歉,你就当我多管闲事行吗?”
他听见她声音里的沙哑。
他静默两秒。
“林春遇,我说过了,我不会放过你”
林春遇的情绪绷不住了,连同着以前的委屈,全都借着酒精发泄出来了。
“我一直以来,从来遇到过这样的情况,我永远和同学保持很好的关系,我帮助同学,成绩一直是班里的第一,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?”
她几乎是吼出来的,她越说越伤心。
“我爸妈都告诉我,做人要善良,可是,我帮别人,别人还不领情,还有被这样对待。我真的不知道帮助别人,反抗,到底有什么错?”
她摇着头说:“陈骜,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错。没有做错。”
他看着她跟个小孩一样乖,竟笑了:“你真的喝多了”
她仰起脸,她满脸泪水,眼睛红得像兔子。
他看得有些愣。
她明明已经醉了,却还倔强地去看他,看了他几秒,又重复了那句话:“陈骜,你放过我,我求求你了”。
此刻的她像月亮下了雨。
他有些愣住,不知道应该说什么。
半天没回应。
林春遇放弃了,又趴下去,放声哭泣,她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。
他看着眼前小小的人,也不知中了什么邪,他伸手去拍她的后背,似是安抚一般。
林春遇慢慢睡着了。
她脸是对着他的,很乖。
她一个人就静静地趴在那里,身体很单薄,跟纸片一样。
他看得竟有些心软,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,披在她身上。
一个晚上,两次破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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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孤独是一个人狂欢,而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”
—— 泰戈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