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是周六,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人,卖烤红薯的小贩,遛狗的老爷爷,骑自行车穿梭的少年……熙熙攘攘,热热闹闹。
日子就是忙碌而繁杂的事物,如星星点点,洒在天空。
两个人在一家烧烤店停下,这店有些年头了,店铺的名字是用墨汁写在一块发旧的木板上。
店铺外面摆了几张桌子,都坐满了人,生意火爆。
林春遇和李沫往店铺里面走。
看到陈骜的那一刻,她才觉得世界是真小。
冤家路窄。
陈骜那桌有六个人,其中有两个她见过,还有三个,个个都是花臂,看着很壮,不是什么善茬,都是匪里匪气的地痞流氓。
陈骜换了发色,银白色的头发在一群混混里面异常显眼。
陈骜皮相好,隔壁几个女生小心地对着他疯狂拍照,他看过去,几个女生都有些害羞地低头。
顶着一张妖孽的脸,祸害人间。
刚巧不巧,陈骜的脸转向外面,看见了林春遇。
四目相接。
林春遇眼里的厌恶和鄙视压都压不住。
她转身对李沫说:“咱们换一家吧”
就在转身之际,只听“砰——”地一声,玻璃酒瓶被砸在她面前的门框上,玻璃渣四处飞散。
林春遇被吓了一跳。
始作俑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。
不是陈骜还能是谁?
坐在陈骜旁边的张路也被吓了一跳,明明刚刚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火了?
李沫瑟瑟发抖,一动都不敢动。
店里的客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林春遇也不傻,那桌几个地痞流氓,要是起冲突,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。
她深吸一口气,紧握着李沫的手,两步跨出大门。
陈骜在林春遇离开之后,又猛喝一口酒,把杯子“砰——”地一声砸在桌上,酒全洒在桌上。
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,呼出一口酒气。
语气算不上好:“那逼女的叫什么?”
宋宇看着陈骜,知道他说的是谁:“好像叫林春遇,之前听人说过。”
见他没说话,宋宇接着说:“好像是转校生,不懂规矩正常”
旁边的花臂接话:“转校生啊?难怪”
要是临川一中的人,谁敢用那种眼神?
陈骜一直在旁边没说话,回想起刚刚林春遇鄙视又看不起他的眼神,火又上来了,怒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,他刚刚要不是压着,定是满城风雨。
那是他最讨厌的眼神。
因为曾经他每天被这种眼神看待。
他最讨厌别人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……
林春遇知道,刚刚陈骜摔杯子那下,就是□□裸的威胁,表达愤怒,不满。
一路上,林春遇都没讲话。
今天所有的好心情都跟刚刚的被子一样被摔碎了。
李沫以为林春遇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,心里明明已经很害怕了,竟还安慰起林春遇来:“春遇,没事的,陈骜要是真的生气,他肯定当时就动手了。他肯定不会再来的”
林春遇停下脚步:“我只是想不明白”
李沫也停下,和她面对面站着:“不明白什么?”
林春遇摇摇头:“算了”
她只是不明白,这明明已经是最好的时代了,怎么还有罪恶满身的人?
……
雨过天晴,太阳从青山里升起,斜照人间。
校园门口挤满了卖快餐食品的手推车,老板连连叫买。
原本冷清的校门口立刻变成了拥挤的菜市场。
林春遇在一个大妈的摊前买了一个手抓饼,边走边吃。
等到教室,饼也吃完了。
班里还是一片死气沉沉,和之前没什么两样。
她来到座位,发现自己和李沫的桌子上,一片狼藉,上面是各种食品的塑料袋,瓜果皮,还有瓜子壳。
李沫默默地在收拾。
林春遇,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扔,环顾四周,指了一下桌子,声音有些尖锐:“这是谁干的?”
班里鸦雀无声,大家都事不关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她是外来者,没人关心她的死活。
张妍开了口:“林春遇,你大清早,嚷嚷什么?你他妈要疯的,滚外面去,别影响同学”
林春遇看着张妍趾高气昂的样子,瞬间明白了,声音提高了一个度:“我知道了,是你干的吧?”
张妍承认了,但是表情却很无所谓:“怎么着吧?”
林春遇把刚刚李沫整理好的垃圾全部扔到了张妍的桌子上。
张妍没想到林春遇会这么做。怒意立刻布满她的脸,她二话不说,从座位起来,抓起一个已经发臭的香蕉皮,直接地扔在她脸上。
张妍盛怒,语气极狂:“你他妈再再扔一试试?”
林春遇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同班同学。
一时间失了语,周围同学这时候都望过来,人们不喜欢出头,但喜欢看笑话。
她一瞬间成了班里的焦点。
全然被暴露在大众视野中,屈辱被立刻放大。
李沫见状,马上过去,一个劲地跟张妍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,我马上把垃圾都弄走”
林春遇一下把李沫手里的扫帚拿走,扔在地上。
“谁弄的谁扫,你凭什么打扫?”
张妍本以为林春遇已经屈服了,结果她竟还这样高傲,她刚想吼她,班主任从外面进来,她才作罢,只是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:“你给我等着!”
走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,嚣张至极。
……
陈骜又一次地翘课出去鬼混。
翘课对他来说,是家常便饭。
“魅色”酒吧,白天显得有几分冷清,多半是像他这样逃课的学生,和一些三无人员。
陈骜进了最里面的包厢,他一来,沙发最中间就被腾了出来。
宋宇说:“刘洋那孙子净会惹事”
“怎么啦?”
“那是事逼,自己他妈的,在外面惹了事,还他妈让骜哥去给他擦屁股”
“怎么着?职高那帮人来了?”
“嗯”,宋宇点点头,“不过事不大,骜哥全摆平了”
最里面的男生接话:“不过职高那个王伟好像挺横的,他要是知道他的人被打了,估计……”
张路一巴掌拍在那男生头上:“有骜哥,他敢吗?骜哥,不分分钟摆平吗?”
陈骜懒得听他们瞎逼逼,仰躺在沙发上,闭目养神,自动隔绝他们。
旁边的人都在欢笑,就他一个人躺靠在沙发上。
孤独成瘾。
楚茵从外面回来就看见这一幕。
她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个已经结痂的伤口,看着应该是新伤。
楚茵放轻脚步,可是她坐到他旁边的时候,他还是醒了。
醒了之后,也没动,就这么盯着她。
她今天穿的是露脐装,短裤一直短到大腿根,两条长腿白花花地露在外面,她身材很好,看上去,像个冰山美人。
楚茵伸手去碰他的伤口,他头一偏,没让,要笑不笑地看她。
楚茵真的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。
她刚想说话。
陈骜率先开口:“今天穿这么骚,有事求我?”
她推了下他肩膀,有些嗔怪:“这话说的,就非得有事才能找你?”
陈骜拿起桌上的一包中华,抽出一根来,点上,没什么耐心跟她废话:“说吧,什么事儿”
楚茵见状,也没再迂回婉转了,淡淡地说:“也没什么事儿,就是有个小姐妹,受人欺负了”
“你们女生的事儿,我不管”
他最没什么同情心,根本就不屑于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。
一旁的宋宇笑了,屁吧,前些天不还威胁一小姑娘吗?
楚茵长腿去蹭陈骜,声音都软了几分:“也不要你做什么,就在旁边看着,给我撑撑腰”
陈骜吸了一口烟,熟练地吐出烟圈。
楚茵有些失落,估计没戏,她从来没要求过他什么,因为她不需要,可毕竟是个女人,总归希望自己男朋友能为自己做些什么。
“算了,我自己解决吧”
陈骜这时忽然开口:“我去,茵姐求的事儿,我怎么着,也得给面子吧?”
他肯去,处两年了,怎么可能一点感情没有呢?想到这儿,她心里又柔软下来。
陈骜没管她,又挤进人群,跟着大家一起哄闹。
她看着人群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。
在她眼里,陈骜始终是特殊的存在。
他不像他们,他不会一直活在地狱里。
而她也明白,他绝不会一直留在她身边,他就像最狂妄北风,归途是远方。
不会为任何人停留。
她知道,他本就不属于这里。
……
中午散学,林春遇见李沫还没走,凑过去看,两本一模一样的作业摆在她桌上。
林春遇有些生气,质问她:“你怎么又帮张妍写写作业?我昨天跟你说的话,你都忘了吗?”
李沫一边回答她,一边手的动作还没停。
“春遇,你别管我了,我快写完了”
“你再这样,我真的不想理你了”
李沫这才停下,放下笔,抬头,看着她怒气的脸,低声说:“春遇,对不起,你是无辜的,要不是我,你就不会被扔香蕉皮了,我不能再连累你了,是我太软弱了……”
慢慢地,她头又低下去了,声音越来越小。
林春遇一脸惊讶,怎么一个明明什么都没做的人,会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在自己身上?
她又双手握住她的肩膀,一字一句地说:“李沫,你看着我”
李沫抬头,对上林春遇那双明亮又漂亮的眼睛。
她听见她说:“李沫,你记着,你没错,错的是她们。你不用跟任何人道歉。 ??”
脆弱本就无罪。
李沫眼睛里有些复杂,其实她什么都知道,但是,很难,真的很难。
但是她不能辜负林春遇的好意,她最终点点头。
跟林春遇出了校门,分别后,李沫又马上折回去,把张妍那本没写完的作业写完。
然后诚惶诚恐地将作业整整齐齐地放在张妍的桌子上。
不为什么,因为林春遇是英语课代表,倘若张妍作业没写完,两人必有纠纷,她不想林春遇受牵连。
那是唯一一个告诉她要勇敢的人。
只不过真是抱歉,她又一次地妥协了。
被压制到极点的人,怎么敢反抗?不是没能力,而是忘记了反抗。
可能也不是忘了反抗,而是反抗会换来更大的风暴。
也道不明原因,她就是妥协了。
她在某时某刻觉得自己真该死。罪该万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