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戈小说网>都市情感>祸水冤家>第九章

两个星期过去。

昨天张医生高兴宣布,古维瀚已完全恢复健康,比预期需要的一个月早了两个星期。他还说,当初说一个月是觉得古维瀚不会听话,不过他能在半个月内康复,是真的提早很多,当然,年轻也是他能快速恢复健康的重要因素之一。

因此,当古维瀚说星期六要加班,徐瑀玲才没反对,由 他出门。

星期六上午,她一个人在厨房忙得开心,独自准备中餐,因为那男人说中午会回来跟她一起用餐。

他完完全全健康了!昨天的胃镜照片显示他的胃是健康漂亮的粉红色……她笑咪咪地哼 曲子,张医生说维瀚年轻,好好调养自然恢复得快。

她想,她要把他养得更健康,今天中午,她打算煮海鲜粥。

突地,音乐门铃响起,她有些困惑。会是谁呢?她放下整理了一半的食材,开门去。

门外,站 一个身穿西装,身形英挺、发鬓灰白,看来炯炯有神的男人,特别是那双眼,犀利得像能将人一眼看穿。

「请问—— 」她不认识门外的人,想询问,却被打断。

「维瀚在吗?」

「他今天加班。请问您是—— 」她在这里住这么久,从没遇过有人没事先约就直接找上门。

对方看起来有些眼熟,但她确定没见过他。她的问话,再次被打断。

「妳是徐瑀玲?!」他半肯定、半问句,上上下下打量她几回。

「呃,是。请问您是—— 」他认识她?可她对他却毫无印象,他到底是谁?她的问题,第三度被打断。

「我是古毅夫。」对方语气明显的不耐烦。

古毅夫?她不认识啊。

瞧她还是一脸困惑的模样,古毅夫简直要摇头叹气了。这女人,真是电话里那个女人吗?他很怀疑。

「我是古维瀚的父亲,妳口中那个只捐精子,不肯好好教养、疼爱儿子的坏父亲。」这女人在电话里头,确实是这么骂他的,而他也打算一辈子记住她的话,把这些话带进棺材里。

啊!她瞪大眼睛。他是维瀚的父亲?

难怪她觉得他看来好熟悉,他们父子很相像,倒不是五官,而是他们第一眼给人的气质好像,漠然、凌厉、气势迫人。

老天……他是来找她算账的吗?

唉~她真的在电话里说他是只捐精子,不肯好好教养、疼爱儿子的坏父亲吗?那已经是很久的事了,她记忆很模糊耶。

算了,老实说,她压根想忘记曾经打电话给维瀚父亲这档事!没想到人家找上门了。

「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吧?」古毅夫看她似乎被吓傻了,更加不耐烦。他以为这丫头很带种的,没想到竟是一副柔弱得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样子!

「喔……对不起,伯父,请进。」

伯父?!这称谓让古毅夫极度不满意,他狠瞪她一眼,横过她身旁,直接进屋。

徐瑀玲被瞪得胆战心惊,他不希望她喊他「伯父」吗?

欸!接下来该不会要演八点档连续剧吧?他来是不是想警告她,别肖想飞上枝头做凤凰?别巴 他钻石般高贵的儿子不放?

这种时候,她最好称呼他「古先生」,应该是这样吧?古毅夫在沙发落坐,对她说:「我要一杯开水。」

她二话不说奔进餐厅,倒了杯开水出来,放在茶几上。

「古先生,请用。」

他拿起杯子,听见那句「古先生」,一把火迅速烧上来,一口水也没喝,又重重将杯子放下,瞪 她。

「妳喊我古先生?妳居然喊我古先生?!」

咦?不能称伯父、不能称古先生,那该称他什么?董事长吗?徐瑀玲眨眨眼,立刻道歉。

「对不起,我可能应该称呼您董事长。」

「董事长?!」古毅夫简直想杀人了。「妳是真笨还是假笨?妳跟我儿子同居这么久,居然喊我董事长?」

吼!竟然问她真笨假笨?这老头会不会太难搞啊?反正她也没打算巴 他宝贝儿子不放,干么要受他的气!

「伯父,你不喜欢;古先生,你不要,董事长,也不可以,你干脆直接说你想我怎么喊你比较快,好不好?」她的态度不卑不亢,虽然心头已经在冒火了。

这语气听起来,总算有些像电话里那恰北北的女人了。

「镇岳昨天打电话给我,说维瀚现在康复了。」古毅夫没回答她,直接跳题。

「嗯。」难搞的老头!她淡淡应声。

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」他终于拿起水杯,喝口水。

结……结婚?连续剧要正式上演了吗?演就演,谁怕谁?她振作精神说:「我们没有结婚的打算。」

「不结婚?!妳住在男人家里,仔仔细细照顾他,却没有结婚的打算?搞什么鬼?说!妳跟他,是谁不打算结婚?」古毅夫听了很气愤。

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耶,难搞的老头是希望他们结婚吗?

「呃……」她迟迟答不上话。

「我儿子不想娶妳?」他直接解读她的欲言又止,「妳是笨蛋吗?要男人娶妳的方式百百种,难道还要我教妳?最好用的一种就是不要避孕,把避孕药冲马桶、保险 找支针多戳几个洞,怀个娃娃,他一定肯娶。」

「这……」太不连续剧了吧!他不是来呛声的?不是来告诉她玩玩可以,时间到了就乖乖离开?

他居然建议她,设计他儿子?!

古毅夫以为她在犹豫,怕真怀了孩子儿子也不会负责,又道:「我儿子我了解,他绝对不会逃避责任。」

「我们……不是您想的那样。」许久,她才挤出这句话。

「不是我想的哪样?你们上过床了吧?」古毅夫问得好直接。

「呃……」她红 脸,答不出来,只好点头。

「那跟我想的一样,你们同住一个屋檐、睡同一张床,妳也把他照顾得很好;他长这么大,我没见过他听谁的话,妳要他住院,他就乖乖住院,要他吃东西、吃药,他就乖乖吃—— 他理所当然要娶妳!」

结婚?她……真的想都不敢想啊!

「我今天来,主要是谢谢妳让维瀚恢复健康,再来是想问问,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?妳这丫头,看起来笨,跟电话里的妳落差很大,我还真不能适应,不过不管怎么样,方法我教妳了,妳机伶点,赶快怀娃娃,我等 喝喜酒。」

古毅夫自顾自说得开心,完全无视徐瑀玲早已经当机的呆滞表情。

不等她有所回应,他接 说:「想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,我还有事,该走了,不必告诉维瀚我来过。」他起身,想起还有个问题没说清楚,他清清喉咙,万分慎重表示,「我不喜欢当伯父、古先生、董事长,妳最好直接喊我爸爸。」

「啊!」徐瑀玲受到太大惊吓,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。

直到古毅夫离开,她还傻傻站在原地。

妳最好直接喊我爸爸。

这句话,究竟是不是她听错了?

都说平凡女难入豪门家,可古家这扇大豪门挑选媳妇的方式,草率得让她很想笑,又不敢置信!

哪有人这样?结婚八 都没一撇,就想听人家喊爸爸?她听错了她绝对听错了!

片刻,她晃回厨房,继续整理食材。也许是古毅夫的话太具震撼力,让她无法全然集中精神,伸手从上方柜子拿玻璃盘时,她一个手滑,摔碎了盘子。

慌张收拾完碎玻璃,她心头突然一阵不舒服,不知怎么地,她走回客厅,左顾右盼,睐到墙上日历——

今天是她的农历生日?生日像根细微的针,结结实实扎进她心头。

她的生日?!打破一个盘子?!

她感到极度不安,告诉自己没事,才缓步走回厨房,继续未完的事。

古维瀚心情好,笑意盎然坐上车,没留意司机小方精神不佳。

前阵子,他用万年历查了瑀玲的农历生日,今年多了润月,她的国历生日与农历生日差了快一个月。

珠宝店昨天通知他可以取戒指了,花,他也早订好,另外还订了一个八吋蓝莓蛋糕。

今天,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,帮她庆生,顺带地……向她求婚!他从没想过,习惯是如此幸福的感觉。

他习惯每天回到家,瑀玲为他开门。

他习惯每天有热腾腾的晚餐、习惯吃晚饭时,有她在一旁共享美食,聊聊两人一天的工作。他更是习惯,每天晚上抱 她入睡,也习惯周末假日晚上,跟她手牵手散步到小公园,喂那几只跟他们很熟的流浪狗,花花、黑黑、点点、白白、黄黄、灰灰……她为流浪狗命名的方式,根本不用大脑,他忍不住嘲笑她好多次。他喜欢这样的习惯,这种日子,他想一辈子过下去,所以等不及一年,他决定趁 她生日,定下她的一辈子。

前往珠宝店途中,他想象 她可能的表情,鲜花、戒指、蛋糕,她是不是都会喜欢?当他求婚,她的答案会是什么?她会高兴?欣喜若狂?还是不知所措?

她说过,她很喜欢、很喜欢他,喜欢到不知道怎么办的地步,那么,她应该会很高兴、很高兴吧?

小方停在珠宝店门口,打了个大哈欠。

古维瀚下车,对精神不济的司机说:「我马上出来。」

「是,古先生。」

一会儿,他提 精美的小袋子回到车上。「接 到臻艺花店。」

「是。」小方又打个哈欠。

「昨晚没睡好?」他总算注意到司机精神欠佳。

「对不起,昨天跟女朋友出去唱KTV,三点多才回到家。」小方道歉。

臻艺花店与珠宝店相隔两条 ,一下子就到了。

下车前,古维瀚交代,「等会儿你再送我到蛋糕店就好,我坐出租车,你先回去休息补眠。」

「不用、不用,我送古先生回家再回去,不会花多少时间。对不起,我下次不会这样了,昨天是我跟女朋友认识两周年纪念日,一定要庆祝,所以才……」

小方很紧张,努力解释,生怕掉了工作。当古维瀚的司机,是他这几年薪水最好的一份工作,老板对员工很大方。

「不必紧张,我没怪你,只是疲劳开车总是不好,等我一下,我马上出来。」没一会,抱 一大束粉色香槟玫瑰的古维瀚,笑容满满的回到车上。

车子刚起步,他将一大把花束安置一旁,拿出精美小袋里的珠宝绒布盒,打开。

「古先生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。」小方从后照镜看见绒布盒,有些好奇。

「徐小姐今天生日,我打算向她求婚。」盯 戒盒里那枚闪亮的三克拉公主方钻,他笑得好温暖。

「真的吗?徐小姐人很好,又温柔又漂亮,赶快把她娶回家是对的。」小方载过徐瑀玲几回,对她印象极佳。

「我也觉得该赶快把她娶回家,免得她被别人追走。」她会喜欢这枚戒指吧?会不会觉得太小呢?女人对婚戒的要求似乎都很高,三克拉会不会……太小?阖上戒盒,古维瀚不禁烦恼起来,他应该先探探她口风的。

「小方……」他正想问问司机的意见,车子却突然紧急煞车,前方一阵剧烈撞击,他还没来得及反应,后头紧跟 又是一记强烈追撞。

他瞬间失去意识,没听见周遭惊叫声四起,更没听见不久之后抵达现场的警车与救护车鸣笛声……

当古维瀚清醒时已经过了中午,张镇岳站在他床边,他发觉自己的颈间被厚重的护颈固定住,张望一会儿,才知道他人在医院急诊室里。

「小方……」他开口询问,却一阵疼痛。

「你的司机没有你幸运,大腿骨折,肋骨断了两根,不过没有生命危险。」张镇岳的食指在他面前左右移动几回,问:「头晕不晕?刚帮你照过断层扫描,除了轻度颈椎挫伤,没有其他内出血。从后方追撞你们的车子车头都撞烂了,车主重伤,现在在开刀房急救,你承受的撞击力道强,我担心你会有轻微脑震荡。」

「我头不晕……」是真的不晕,只是颈部扯动肌肉时会抽痛。

「我打电话给瑀玲了,她应该一会儿就过来。」

「Shit!你打电给她?告诉她我车祸?!」他吓得坐起来。脑子闪过的念头是他们在古坑的绿色隧道,她哭得捶胸顿足,嘶喊 她是凶手的自责模样!老天!今天是她农历生日,她知道吧?她…… 该死的!他掀开薄被就要下床,却被压制住。

「你做什么?虽然目前只有轻微挫伤,但最好住院一、两天观察。」

「我不能!我得……」他得赶紧做些什么!

古维瀚没这么慌张过,如果……如果他在她心中的地位,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要,他今天出车祸,对她的打击说不定大到她无法承受的地步…… 说不定,她不会来医院了!

该死、该死!他不停咒骂自己。他应该坐出租车的!

「手机借我。」他说。

张镇岳转出急诊室,一会儿拿了手机递给他,他急忙拨了电话。

「梁秘书,我是维瀚。」

「帅哥,你还好吧?我正打算到医院看你,你知不知道自己上电视新闻了?每台新闻都在跑快讯,奇宇执行长座车在连环车祸中严重变形,新闻拍的车祸现场,看起来很恐怖。」梁郁娟忧心忡忡的说。

新闻都上了?坏事果然传得又远又快。

「我没事,只是轻微挫伤。梁秘书,我拜托妳到我家一趟,瑀玲可能不在家,妳有我住处的钥匙,自己开门进去,我猜她应该会回去,拜托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,直到我回家。

拜托妳!」目前能帮他忙的,只有梁秘书了。

他有一回曾经将重要文件忘在家,那次他给了梁秘书一副备份钥匙,就没再拿回来。

「怎么了?瑀玲不去医院照顾你吗?」

「有机会再跟妳解释。拜托妳,到我家等她,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!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家。」

「我知道了,凭我的力气,保证她离开不了。」

「呃……」古维瀚楞了楞,半晌说:「别弄伤她就好。」

梁郁娟呵呵笑,揶揄道:「安啦!保证不伤你的宝贝一根寒毛。」将手机还医生后,古维瀚脸色沉重说:「我头不晕了,我要出院。」

「等瑀玲来再说。」张镇岳心想,这家伙还真难搞,非得等瑀玲来才肯乖乖就范。

「你多久前打电话给她的?」

「大概二十分钟前。」家里到医院,真要赶时间,最慢十五分钟就到,那个笨女人,八成不会来了。

「她不会来了。」挥掉他的手,他站起来。

「为什么?」

「她爸爸、妈妈、外公、还有什么舅舅、舅妈、阿姨、姨丈,好几个亲人都在她生日当天过世,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克死亲人的扫把星,今天是她农历生日,我却出车祸,你觉得她会怎么想?那个笨蛋,她不可能来了。」

张镇岳惊讶地瞪大眼睛,一脸无法置信。都什么时代了,竟还有年轻人如此迷信!扫把星?呿。

「拜托,我一定要出院!你不是说过,只要她能说服我住院四天,就要送她一份大礼?你不让我出院,你准备要送瑀玲的大礼,恐怕送不出去了。」

「你知道我要送什么?」张镇岳更惊讶了。

古维瀚不耐烦地瞥他一眼,「老头子,你应该知道我记忆力超强。我二十岁生日时你说过,将来如果有哪个女人能让我乖乖听话,你就送她二十日欧洲豪华蜜月旅游,因为能让我听话的女人,我一定会把她娶回家!我从来没忘记你的话。」

「你真是……一点都不可爱!你确定头不晕?」

「非常确定。」

「你会娶她吧?」

「我本来今天要向她求婚,如果没这场该死的车祸,我跟她现在应该很开心地抱在一起。你到底放不放我走?」

迟疑一会儿,他终于说:「你能不能保证不逞强?只要头晕就赶快回医院。」

「遵命,啰唆的老头。」

「快走、快走。」张镇岳挥手赶他。

「别忘了准备好二十日欧洲豪华蜜月旅游喔!」

「早就准备好了,臭小子!」张镇岳对 他背影喊。

可怕的新闻画面在徐瑀玲脑子里不断重复,张医生打电话给她时,她刚打开电视。

车祸现场惨不忍睹,五辆车追撞在一块儿,肇事起因是一辆小货车闯红灯急速过弯翻覆,直行车辆煞车不及追撞上去,维瀚的车是第三辆,被夹在五辆车中间……

她瞪 新闻画面,犹如跌入冰窖,浑身恶寒,张医生在手机那端说话,车祸画面在她眼前忽明忽暗……

「瑀玲,维瀚车祸受伤,照过断层,应该没什么大碍,现在人在急诊室,妳能不能过来一趟?」

「……」她昏昏沉沉地,没听得太仔细,想说话,却挤不出声音。

「瑀玲,妳听见了吗?」

「嗯……」许久、许久,她才勉强发出细微声响,眼前逐渐转暗,她好像吸不到氧气,心一阵一阵的抽痛。

「我想他最好住院观察一、两天,虽然他目前只是轻微颈椎挫伤,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。麻烦妳尽快过来,我想他只听妳的话。」

「……好。」

她不晓得手机是怎么摔在地上的,她的手颤抖得好厉害,人几乎站不住,转眼跌坐在沙发上。

今天是她生日、今天是她生日!

好像有人正在她耳边说话,控诉她……

她拚命呼吸,告诉自己不可以晕倒,她还得去医院,去看看他好不好。

今天是她生日!

她热泪盈眶,冷得好难受,母亲过世时说的话如雷响,打在她耳畔——

「以后不要结婚、不要生孩子……」她不想啊,不曾想也不敢想啊!

可是为什么,为什么老天爷还不放过她?

她跟维瀚不过是在一起住了一段时间,不到一个月啊!

就这样也不行吗?只要是她喜欢的、她爱的……老天爷都不准她拥有吗?天……她好爱、好爱他!好爱、好爱啊……

她不想承认的,以为不承认,坏事就不会发生;以为不承认,他们就能相安无事过一年,一年还很久,他们连一个月都还没过完啊!

车祸现场直播画面,像一把利刃切割她、凌迟她,让她痛彻心扉。

她泪流满面夺门而出,下楼招了出租车,直奔医院。

付完车资,她恍惚下车,双脚却蓦地定住,迟迟没办法朝急诊室走去。泪水奔流,最后,她转过身朝来的方向迈开步伐。

张医生说,他没有大碍。她记得她听见这句话。

既然他没有大碍……她就不要再害他了!

她不要,不要再害任何人了!尤其是他,既然爱他,她就该离开他。

对,她要离他远远的,离他越远越好……

徐瑀玲一路哭,花了一个多小时,才精神恍惚地走回古维瀚的住处。

下午离开医院,古维瀚招车到他跟瑀玲习惯喂流浪狗的公园,站在公园外,不信神鬼的他生平第一回向天上众神祈祷,如果真有神,请祂们怜悯他跟瑀玲。

他想找四片叶子的酢酱草,传说拥有幸运草的人,就能拥有幸运。

瑀玲运气太坏,但他不相信她的运气会一直坏下去,但她却深信不疑。

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说服她留下,除非替她找到「幸运」。

在公园外头,他对老天爷说:「够了,祢们整她整得够久了,拜托接下来让她幸运!拜托让我找到幸运草!」

理智告诉他,他很蠢,但他脑子想的全是她在绿色隧道里,哭喊自责的伤心模样,他的心,比颈上新伤还痛上千万倍。

他走进公园,趴在草地上,一根草一根草慢慢找。

从太阳热得炙人的时分找到黄昏,找到夜幕降临,然后他奔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手电筒,再回公园继续找。

深夜十一点多了,整片公园每寸地皮都被他找过,仍不见幸运草踪影。

他不死心,起身走到公园入口,想沿 外围墙边的杂草继续找。他蹲下,身体酸痛、眼睛酸痛,支撑的护颈也变成沉重负担。

他用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,眨几回眼皮,低头一望,墙角边,一株四片心形酢酱草在夜风里轻轻飘摇。

他呆楞好久,看 那小小的幸运草,居然哭了。

他像个买到最宝贝玩具的孩子,小心翼翼,又哭又笑地拔起那株绿色幸运草,万分珍重的放进衬衫口袋里,狂奔回家。

当他站在家门外,他的西装裤、衬衫衣袖都沾满泥土,样子万分狼狈。深呼吸好几回,等待颈间的酸疼缓下来,才按下门铃。

他好些日子没带钥匙出门了,因为瑀玲总是比他早回家,总是她替他开门。

不一会儿,门开了,是梁秘书。

梁郁娟看他一身狼狈,神色惊讶,却没多问,只说:「她还没走。」他这才松了一口气,低声说:「谢谢。」

走进客厅,他看见瑀玲抱 珠宝盒窝在沙发上,一双眼肿得像核桃般。

古维瀚叹了口气,她果然十分在乎他。下午在医院,他只是猜测,如果她有他想的那么在乎他,如果她决定离开,她一定会回来拿收藏盒。

他知道那个收藏盒收 他写给她的每张小纸条,他好几次见她翻看里头的 条傻笑。

她很在乎他呵~他觉得眼眶热热的。奇怪,他从不哭的,可是今天特别管不住泪腺。爱,真会让人的心肠变柔软。

沙发上的徐瑀玲一对上他的眼睛,泪珠立刻扑簌簌落下,她负气似的用力抹泪,话也不吭一声。

他走向她,蹲在她面前,拉住她抹泪的手。一转眼,她就扑进他怀里,放声大哭。

「梁秘书不让我走,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,是我害你出车祸,对不起,我不应该喜欢你、不应该跟你住在一起、不应该爱你!我爱上谁,谁就倒霉。对不起,维瀚,对不起、对不起……」她哭,他也哭,抱 她,他好为她心痛,她活得那么沉重自责,今天的车祸,明明跟她无关……

「妳不要离开我好不好?我不要过没有妳的生活。」

「但我不能害你啊!如果你因为我死掉,我真的会活不下去……对不起、对不起、对不起。」

「我保证,为了妳,我会好好活、努力活,妳不要离开我。」

「不行……我……」

他放开她,不让她继续说,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幸运草,撑开她紧握成拳的掌心,将那株小草放上她的手。

「我下午离开医院,到我们喂花花的公园找到刚刚,才发现这叶幸运草。拥有幸运草的人就能拥有幸运,如今我把幸运送给妳,从现在开始,幸运会一直跟 妳。」

「你……从下午找到刚刚?」

「对。我本来打算如果公园找不到,我再到河滨公园找,河滨公园找不到,我就到大安公园找,台北这么多公园,只要有耐心,总会被我找到。」

徐瑀玲听了哭得乱七八糟。这世界上,竟然真的有幸运草?有幸运草,就真能得到幸运吗?她真的可以幸运到不会再害任何人?

「妳记不记得我跟妳说过,不要放弃自己、不要被命运降服?为了把幸运送到妳手上,我这么努力,妳能不能跟我一起努力,不要放弃?」

「可是我好怕……我真的好怕。」

「不要怕,有我、有幸运草陪妳。我今天找幸运草的时候跟老天爷说,祢们够了!徐瑀玲这么善良,祢们总该让她过好运的日子吧!我拜托老天爷,让我找到幸运草,老天爷一定听见了,才让我找到。不要怕,我会一直陪 妳。」

「你不害怕我会害你吗?」她望 手里的幸运草,可怜兮兮地掉眼泪。

「不怕。我只怕妳不要我、离开我。今天我本来打算跟妳求婚,花跟戒指都拿了,昨天小方跟女朋友唱KTV,精神不好,开车才会出车祸,其实跟妳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
「妳觉得妳给周遭人带来不幸,我却从来不这样觉得,妳给我的只有满满的幸福,现在我没有花,戒指应该还在车上,跟 车子被拖进修车厂了,但我用这片幸运草跟妳求婚,好不好?瑀玲,请妳嫁给我。」

「我……」她能答应吗?

「说好,我只想听妳说好。」

「……好……可是,能不能等明年?如果明年……我生日过了,你好好的,我们再结婚,可不可以?」如果幸运草真的能带来幸运的话。

古维瀚笑了,回头看梁秘书一眼,转回视线说:「好,梁秘书当证人,明年妳生日一过,六月十九号我们就结婚。」

「好。六月十九号,万一有意外发生,你不能再阻止我离开。」

「我绝不会让意外发生!」他抱 她,吻掉她脸上的泪。

一直站在门旁观战的梁郁娟刚才感动到落泪,现在却是一脸笑,虽然她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瑀玲要离开,也不清楚瑀玲害了帅哥什么。

反正,能看到这对有情人将成眷属,就是圆满的结局。

她轻手轻脚,非常识相地离开,将这个家,留给看来会情话绵绵的小两口。

夜,真的深了,转眼已经十二点多,新的一天已悄悄开始。

尾声

六月十九日,天气晴。

小教堂后方有个小房间,今天暂时充当新娘休息室。

徐瑀玲站在镜子前,摸 颈项上的钻炼。

古维瀚将十一个月前找到的幸运草送到珠宝店,请人将那片脆弱的叶子嵌进透明白水晶里,水晶造型也是幸运草的形状,四片心形草叶上方镶了两克拉真钻。

这独一无二的项链,自从他帮她戴上后,十个多月来一直在她颈项上不曾离身。她在镜子前抚摸 白水晶,透过镜子,盯 水晶里的幸运草,回想这片小小的叶子给了她多少幸运。她记得,戴上项链的那个星期五晚上,维瀚牵 她的手,散步到附近一家彩券行,笑 问她,

「妳想不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得到幸运?」

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把握,或者他跟她一样好奇幸运草是不是真能带来幸运,那天,她买了一张彩券,计算机选号。

离开奖还有两个小时,他们买了特制便当晃到公园喂流浪狗,再晃回家等开奖,然后谜底公布,她居然中了叁奖!二十几万的彩金,让她傻了好久。

幸运来得太不可思议,最后她开心地把全部彩金捐出去,维瀚陪 她领彩金,也陪 她捐彩金,他们笑得乐不可支。

可她仍不太相信幸运草的神奇能力,后来,她一个人又买了好几回彩券,几回都中奖,虽然都是小奖,但已足够说服她相信幸运真的降临。

抚弄 白水晶,徐瑀玲一手温柔的搭在腹部,对 镜子傻笑,没注意有人打开休息室的门。

「想什么?我的美丽新娘。」一身白西装的古维瀚走上前,从身后圈抱住她。

「婚礼前新郎不可以见新娘,你都不乖。」她笑 抱怨。

「我们不是约定了,以后谁都不可以迷信!」他才不搭理她的埋怨,低头亲吻她的颈项,汲取她身上独特的芬芳。「妳忘记带手机出门,花荋刚打给我,说她太晚出门,又塞车在半路上,但会尽可能在婚礼开始前赶到,要我跟妳说声抱歉。」

事实是,林森路上发生连环车祸,花荋在那条路上塞了半个多小时,决定下车步行,再换车。不过车祸这两个 ,他跟花荋都有默契,决定一 不提,省得触动新娘的敏感神经。反正没人有事,发生车祸的也不是花荋,这才是重点。「告诉我,妳刚刚望 镜子傻笑,在想什么?」

「也没什么,只是回想自从你送我幸运草之后,我的运气就变好了。」

「怎么说?」古维瀚抱 她,炙热的眼神与她在镜子里交缠。如果可以,他真希望婚礼快快结束,穿 白纱的她,纯洁的模样让他很想对她做邪恶的坏事。

「其实我后来一个人又买了好几次彩券,每次都中奖喔,虽然中的都是小奖,但我觉得好像是老天爷在对我说话,要我放心,最坏的已经过去了。」

「最坏的,当然都过去了。」他怜惜地亲吻她的脸颊。

「是啊!我真的相信我变得幸运了。你看,你真的都好好的,我生日过了,你还是好好的。

还有我们明明已经避孕了、每次都用保险 ,可是我竟然还是……」

她红 脸,话没说完。五个多月的身孕,让她必须穿高腰娃娃装的新娘白纱,虽然有些尴尬,但其实她挺开心的。

古维瀚眼神闪烁一下。这傻瓜该不会以为孩子是幸运草赐下的幸运吧?他该不该坦白呢?正当他犹豫之际,另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。

「妳这笨丫头!妳怀孕是因为那些保险 都被针扎破了!一天到晚怪力乱神,年纪轻轻的,到底在迷信什么?长点脑子行不行?」

「爸!」古维瀚受不了,对 闯进来的父亲翻白眼。

「针……扎破了?」徐瑀玲一脸错愕。

「半年前我问这臭小子,干什么拖 不结婚?他跟我说了半天,我才搞清楚原来不是他不肯娶,而是妳这丫头没胆子嫁。我告诉他,要让女人跑不掉,一片叶子不够,最好赶快有个孩子,叫他把保险 弄得不保险,妳懂了吧?」

「爸—— 」古维瀚的声音充满强烈抗议。

「爸……」徐瑀玲的声音则满是无力。她怎么也想不到,公公设计儿子不成,竟然来设计她!而且设计的居然还是同一 ?这老人家,除了先上车后补票这 戏,就没别的创意了吗?

「喊什么喊!我真受不了你们,怀了娃娃,居然还给我拖上大半年。」古毅夫走上前,手上拎 一个长方形绒布盒子,接 又说:「不过就冲 终于听见妳这丫头喊我一声『爸』,吶,这送妳,马上戴起来。你们喔,不用太急,反正只是牧师证婚而已,这么小的婚礼拖不了太久,要亲热回家再亲热,真是的,这么黏,也不怕伤了别人的眼睛。」他装模作样的摇摇头,转身要走。

徐瑀玲打开绒布盒一看,是一对泪滴形耳钻、一条钻炼、一条手钻炼。

「爸爸,谢谢你。」

「比起妳这声『爸爸』,几百万的珠宝真的只是小礼物而已,不用放在心上。」说完,古毅夫离开休息室。

她望 珠宝,热泪盈眶,公公当她是家人的心意,深深感动她。

「傻瓜,有什么好哭的?我帮妳戴。」古维瀚抹去她的泪,为她戴上耳坠及手炼。

「我真的很幸运又很幸福……」她感动得不知还能再说什么。

古维瀚还想说什么,但休息室又闯进人,是老家庭医生。

「我送礼物来了!你们让我等好久才等到机会送礼,真是不应该。瑀玲,这是我很早、很早、很早之前说要送妳的大礼,我说妳要是能说服维瀚住院四天,就要送的礼物,你们真可恶,让我等到现在。」

徐瑀玲早忘记那件事了,她不太明白张医生的意思。送什么礼物要等时机呢?她微笑接过张镇岳递给她的信封,拆开一看——

「蜜月旅行?这么早就买了?」她惊讶地看 手上的旅游券,购买日期竟然是维瀚胃出血出院那天!她很清楚记得那天的日期,因为出院手续是她办的。她呆呆望 医生。

「会早吗?是你们让这份礼物等太久。」张镇岳抱怨,但神色一转,又笑咪咪说:「礼物送到,祝你们百年好合,至于早生贵子……我看不需要太祝福了,肚子里面已经有一个,我看这小子黏妳的程度,你们绝对可以很快又增产报国。」他哈哈大笑,离开休息室。

休息室里,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上半句话,童澔紧接 又一脸菜色的走进来。

「我先进来,恭喜你们修成正果。」他的祝福,看起来很不诚恳。

他哀怨地盯 徐瑀玲的肚子瞧,接 怨恨地扫了古维瀚一眼。

爱情力量真伟大!童澔又气又恨的想。他的一百分超级秘书,一个月前已经通过国家考试,取得律师执照,说服她考试的当然是拥有爱情伟大力量的古维瀚!可恶、可恶!他要他的一百分秘书啦!

可是瞧瞧人家,不但执照有了,连孩子也有了,他用膝盖想也知道,是他跟超级秘书说掰掰的时候了,真是可恶又可恨的古维瀚!

「老板……」她不是不明白老板脸色难看的原因。

这时穿 白色伴娘服的花荋气喘吁吁地奔进休息室,慌张又抱歉的插话。

「对不起、对不起,迟到了。可爱的瑀玲,妳不会怪我吧?我已经很努力赶来了,穿这件蓬蓬裙真的很难跑,我跑了半天才拦到另一辆出租车—— 」话说一半,她才注意到休息室里除了古维瀚之外,还有另一个男人,而那男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在法院大门口被记者群包围,态度从容、侃侃而谈的大律师。他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啊!

「是你!」她先惊呼。

「是妳喔……」童澔软弱无力的回应。没想到她还记得他,唉,都怪那只死蟑螂!

见他无力的样子,花荋大笑。看来他非常、非常介意那件事耶!她不过是帮他打死那只让他腿软的蟑螂而已,对她来说小事一桩嘛。

「你们认识?」徐瑀玲惊讶。

「并不算认识。一个多月前,童先生在法院门口被一群记者采访,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我印象深刻。」花荋很好心的没提那只死掉的蟑螂。

「那正好。老板,我猜你大概也知道我准备辞职了,我知道你很需要一位好秘书,这位是我大学同学花荋,她目前没有工作,我跟她提过到事务所工作这件事,她说只要你同意,她愿意试试看。」

「妳大学同学?也是法律系?」童澔心虚地看了花荋一眼,这女人实在美得太超过,他很感激她没说出蟑螂的事,但跟美女共事,让他非常迟疑。

「对,她一直没考律师执照,因为她有未婚夫了,她说结婚后不可能从事太繁重的工作,所以没打算考照。」

法律系,有未婚夫了,那表示不会爱上他。不过结婚后……

「妳结婚后,还能继续工作吗?」童澔直接问花荋,她那对眼睛亮得让他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,一定是那只死蟑螂害他尴尬得没有防御力!

「当你的秘书需要常常加班吗?」花荋笑笑地问。这男人好看是好看,可惜啊……真是白费她努力学来的一身武功。

她的心思千回百转,只不过没人看得透她深藏的大秘密与算计。

「瑀玲很少加班,不过瑀玲的工作能力很强……」童澔还是很迟疑。这女人真的美得太不象话、太让人容易分心,他有点害怕。

「瑀玲做得到的事,我也做得到。既然不必常加班,结婚后,我可以继续工作。」花荋很干脆的说:「就这样吧,星期一我到事务所报到。现在,你们两个大男人都出去,没多少时间了,婚礼马上要开始,让我们准备一下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他还在犹豫耶,人家已经决定星期一向他报到,到底谁是老板?

「别吵、别吵,赶快出去了啦!」花荋瞬间赶走大男人两枚,笑嘻嘻对好友说:「恭喜妳,终于愿意结婚了。」

「花荋……」

「傻瓜,妳还犹豫啊!有幸运草的人要知足啦。」

「妳说得对,我应该知足而且安心,因为我有幸运草。」很奇怪,花荋一句话,赶跑她最后仅剩一丝犹豫。也许,好朋友就是有这种奇特、让人安心的能力吧!

「妳知不知道童澔怕什么?」花荋帮忙顺了顺新娘礼服的长裙襬,状似无心的探问。

「嗯……蟑螂、蚯蚓、老鼠、蜘蛛,大概这一类吧。怎么?妳可别使坏心眼整他。」

「整他?我才没这么无聊呢。」蟑螂、蚯蚓、老鼠、蜘蛛……唉,大多数女人怕的,全被他怕光了。

「那他喜欢什么?我总该对新老板有点了解。算了,以后有机会,妳再慢慢告诉我,婚礼音乐开始了。」花荋推开休息室的门。

「花荋,我好紧张。」徐瑀玲握了握她的手。

「有什么好紧张,妳的婚礼已经依妳要求,够小了,观礼宾客没超过百人耶!换成我那个注定得邀请几百人的大婚礼,才真的会让人紧张,到时候,妳可别忘记陪我。」

徐瑀玲呵呵笑了。确实,比起好友将来的盛大婚礼,她的婚礼真的算是小而美了。

「听妳这么说,我的紧张少多了。」

「美丽新娘,请勇敢迎接妳的幸福吧。」徐瑀玲笑开脸,抬头挺胸缓慢步出休息室。

婚礼开始了,她要勇敢迎接她的幸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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